文都会囤在这儿嘿嘿~

【GGAD】从暮霭至黎明【0】

*大概中篇吧

*重生梗

*分级还不确定


我们能否消除老而长的悔恨,

它活着,还摇晃、扭曲,

靠我们为生,就像蛆虫靠死人,

就像毛毛虫靠橡树?

我们能否消除不宽容的悔恨?

                         ——波德莱尔《不可救药的》



盖勒特·格林德沃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纽蒙迦德湿冷的牢房锈蚀了他的关节,连弯曲一下手指都能感觉到隐痛爬进咯吱作响的骨缝,但显然半个世纪的荒废没有使他的预言能力消减。他准确地看见了那个瘦长丑陋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怪异的口鼻在翕动。


于是他知道,阿不思已经死了。


等待预言从抽象中降临,像无可抵挡的熔岩般把现实铸成任何它想要的形状——他几乎要忘记这个过程有多么漫长了。他可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能还有几天,可能几个小时。他从未惧怕过死亡,他这一生早已判给了虚无,只有死亡是刑期的终结。


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体面一点。他的所有物不多,几件衣服,都被鼠咬虫蛀得破破烂烂;几本翻得快散架的书,他视力减退后便不再读了;一堆作废的手稿,八十岁时他回忆起一些少年时期学过的时间魔法,想进一步研究研究,当然,没有什么结果。


剩下的,是十七封信。


五十三年,不,如果从那个夏天算起,是九十九年。将近一个世纪,只留下了薄薄十七封信笺。


最早的一封来自一九五六年的深秋,阿不思主动给他写了信,聋哑的家养小精灵把印着霍格沃茨校徽的信封放在他牢门前的地板上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记得狂喜和盛怒退去后,酸楚涌入心脏的那个瞬间——他以前从不知道,酸楚这种情绪会与他产生任何关联——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像一条得了失心疯的狗,将信封和信纸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


无迹可寻。


英国与奥地利算不上遥远,但谁知道那该死的猫头鹰在路上耽搁了多久?苏格兰高地的风早已带走了所有气味。


他在难熬的孤寂长夜里无数次幻想过的气味:阳光下蓬松的红色长发、温暖干燥的皮肤、巧克力、朗姆酒、泥土、青草、老旧的松木地板,通通无迹可寻。只有墨水和牛皮纸残存着枯燥和干涩。


也许,也许他的神志已经失常,记忆也紊乱,毕竟一九四五年的重逢太过短暂,一八九九年的夏天又太遥远,而嗅觉难道不是所有感官中最不值得信任的?


阿不思的信写的谨慎而克制,有点干巴巴的——他没有提到和解,只是希望恢复通信,如果他愿意的话,“尽管我们之间有太多不愉快的历史,但我仍然尊重你”。愚蠢而伟大的滥好人邓布利多,依然关心着他手下败将的灵魂,不想让他枯朽的头脑在孤独中疯狂。


他仍叫他盖勒特,但信的落款是与他习惯的简洁字体不符的华丽而繁复的签名: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看便精心设计过,他能想象它出现在霍格沃茨校长需要签署的文件上,写给他人的信函里,魔法部的登记册上,阿不思·邓布利多。他成为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分明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不思的笔迹,是在他们相遇后第三天的清晨,他坐在巴希达姑婆阁楼的窗台上,一小片牛皮纸飞到他面前,“镇上的书店你去过了吗?”落款只有两个纤细的微微倾斜的字母,前一天他听见阿不思的小妹妹叫他阿尔,也执意要这么叫他,少年的耳朵变得和头发一样红,但没有纠正他。当时他以为是因为他是外国人,有唐突的特权。


四个月后他回了信。他们开始断断续续地通信,头几封比一对离婚多年的夫妇在孩子生日派对上交谈时还要公事公办,客气小心——直到他无法忍受,绝望蚕食着他的理智,他不想要那些平和虚伪的问候,不想讨论无足轻重的麻瓜诗歌,不想知道阿不思教出来的霍格沃茨优秀毕业生又写出了什么著作,他不想要这些细枝末节的施舍。他把自己投入囚牢,不是为了这些。


他想要什么?如果不是这些,是什么?他只知道,只要不是这些,什么都可以,即使他已经没有了渴望的权力。


他开始用讽刺和侮辱发泄他的怨恨,他称他愚蠢、伪善、懦弱、自私,带着恶毒的快意写“你以为你比我要高尚吗?你和我一样。邓布利多,你逃避我是因为你知道你和我一样。”他用他能想到的最下流的词语描写他们的过去,确保每一缕回忆都沾上污垢。


那些信阿不思当然一封都没有回。他写了更多的信,道歉、恳求,更多的咒骂,更多的道歉和恳求。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他们都太苍老,太疲惫,怨恨已经随着激情在萎缩的躯壳里枯朽,他开始渴望一切他过去无法忍受的,他们之间才又有了几次通信。阿不思谈到了新的魔王,新的预言,另一段恐怖的岁月,一个已经与盖勒特·格林德沃无关的世界还在利用着他,敲诈着他,还勒着他的咽喉。


阿不思的最后一封信,来自一九九四年的秋天,在几次忧心忡忡的通信之后,显得意外地平凡无奇,即使用知晓结局的眼睛回头审视,也无法察觉到任何诀别的线索。


“……西弗勒斯给我熬了新的治龋齿的魔药……”


“……明年霍格沃茨要举办三强争霸赛,魔法部三天两头送来文件……”


他摸索着早已干涸的墨迹,才感到痛苦慢慢爬进胸腔,像一张布满尖钩的网,紧紧攥住他的内脏。谁会相信呢?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一生,在痛苦、悔恨和孤独中浪费了。


为什么他没有预见阿不思的死亡?他死在哪里?是否痛苦?谁哀悼了他?谁埋葬了他?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他有没有想起过他——他唯一的爱人,他的梦魇,他的夙敌,他不幸的源头?


如果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坟墓在哪里,他们是否还能在死后相遇?


微弱的烛火开始闪烁,他听见长袍在地上拖曳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腐臭的腥气。


他的一生有太多太多遗憾,无从弥补,无力弥补,也不可能释然。如果他有机会,回到过去的某一个瞬间,他不会选择一切开始之前,那太奢侈、太贪婪。


他想回到一九四五年的那个傍晚,他已被缴去了魔杖,跪在地上。阿不思逆着夕阳最后的残光站在他面前,那双曾因欢愉而朦胧,因盛怒而闪烁的蓝色眼睛里只剩下悲哀和苦涩的疑问。


那个疑问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爱过阿不思·邓布利多吗?


可惜即使经历了半个世纪的痛苦和折磨,当时的他们依然太愚蠢,太傲慢,自以为已经了解了自己,自以为答案已无可转圜,自以为他们都不是为情爱而生,是否拥有爱的能力便也无关紧要了。


他们都错得离谱。


答案是,也许十六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真的没有爱上那个美丽的红发少年,他还不懂爱,只懂得占有、操纵和掠夺。


但是四十三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呢?


六十二岁的格林德沃呢?


一百一十三岁的格林德沃呢?


在伴随权力而来的虚无背后,在漫长时光和无尽孤独里,在狂妄的理想落进悔恨和遗憾中后,聪慧如他,难道还不能发现他一生中得到过的最美丽,最纯净的珍宝,是那个十八岁的红发少年的爱吗?


他们从来都属于同一条河流。在那个短暂夏天的结尾,他将阿不思留在布满淤泥的河床,自以为可以逃离爱的引力。之后的一百年里,一切却都在向相反的方向发展,阿不思忙于从泥泞中脱身,他却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进了湍流。


“杀了我吧,伏地魔,我很高兴去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我的死不会带来你所寻找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


他终于感到轻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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