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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从暮霭至黎明【8】

*双重生

*中长篇


盖勒特愣了一下,在心里皱起眉头,阿利安娜?想要见他?


“前天我们救下的那头小鹿,后来我没能找到她的母亲,就把她带回来了,”阿不思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平静地解释道,“安娜很喜欢她,她知道你也帮忙救了她,所以想见见你。”


盖勒特点了点头,阿不思推开门,挥动魔杖解除了屋子里的防卫魔法,他用的是无声咒,快得盖勒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犹豫了一下才跨过门槛,门口的风铃晃动了一下,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咚声。


室内十分阴凉,阿不思带着他穿过昏暗的门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客厅。盖勒特花了几秒钟才认出室内的布置,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他用隐身咒偷偷潜入邓布利多家时并没有来过这个房间,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里一直是荒废的。尽管这间房间采光充足,连接着厨房,还有一扇通向后院的玻璃门,十分方便,但阿不思和阿利安娜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楼上的小起居室里,很少下来,甚至连厨房里与它相连那扇门都总是关得紧紧的。盖勒特怀疑,这里可能是那场杀死坎德拉的魔力失控发生的地方,坎德拉死后,为了避免触景伤情,阿不思和阿不福思一起把整间客厅封存了起来。


阿不思很少和他谈论阿利安娜的病症,他多少有一些猜测,有几次他出于好奇进入过这个房间,试图探查房间里剩余的魔法能量,判断阿利安娜的问题是否和他猜测的一致。但他们处理得非常仔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魔法失控的痕迹, 他只看到了一个被弃置了的,孤寂的房间,所有生活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沙发用素色的亚麻布罩着,壁炉上钉着木板,窗边的木制摇椅没有铺垫子,积了一层薄灰,只有天花板上残留着一些细小的魔法修补过的痕迹。


整个房间仿佛一座枯冷的墓室,弥漫着死的气息,难以想象他们兄妹三人是如何围绕着这个巨大的空洞生活的。


十七岁的阿不思站在一片废墟中,意识到有生以来第一个能让他真正施展他的魔法天才的机会,竟是掩盖母亲的死因时,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当时的他恐怕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仅仅几个月后,这场可怕的噩梦就会卷土重来,这一次,他要亲手埋葬他年幼的妹妹。而在她入土为安之前,他不得不伪装另一场意外,彻底将生命最后的片段抹去,即使她始终活在阴影里,至死也几乎无人知晓她的存在,任何一丝不可饶恕咒的痕迹都可能为他和他的弟弟带来牢狱之灾。


盖勒特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英国魔法部对不可饶恕咒的监测非常严格,在匆忙逃离时他不止一次想要回去,却害怕看到阿不思被奥罗团团围住的场景。或许他处理母亲死亡的经验在那时派上了用场……多么残酷的讽刺。


此刻,这间房间与记忆中完全不同,死的气息完全消散了,从地板到天花板都修葺一新,沙发上摆着柔软的靠垫,地上铺了颜色鲜艳的地毯,窗台、壁炉和茶桌上都放着鲜花,窗边的摇椅上搭着几件长袍,还有阿利安娜的披肩。


阿利安娜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裙,站在一个老式麻瓜留声机旁,好奇地看着他,她的眼睛是比阿不思的眼睛更深的灰蓝色,面颊比他上一次偷偷潜进他们家看见她时红润了一些。


“早上好。”她轻声说。


“早上好,”盖勒特朝她露出一个微笑,“盖勒特·格林德沃。”


“阿利安娜,”女孩也腼腆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安娜。阿尔这两天常常提起你。”


盖勒特忍不住看向阿不思,但红发青年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阿利安娜的话,他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侧脸,盖勒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他用两只手捏着魔杖的杖尖和杖尾,反复转动着魔杖。他在想什么?


“我们很少有访客,我很高兴哥哥能交到新朋友。”阿利安娜的声音把盖勒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把双手背在身后,雀跃让她起来年幼了许多,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如何表现的?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阿利安娜似乎比现在要胆怯许多,他们没有说上几句话,阿不思就带他回他的房间了,他和阿不思在一起的时候,她一个人都在做些什么呢?有时他一早上就来,叫阿不思同他出去,或者钻进他的房间里,和他粘在一起,阿利安娜从没有打扰过他们,她安静得像一个幽灵,盖勒特常常会忘记她的存在。


“能遇到阿不思我也觉得十分幸运,”盖勒特温和地说,“当然还有你,我本来想晚些再来正式拜访,所以也没有带什么来。”他想了一下,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加隆。在他漫长的一生里,他几乎不曾对她的死产生过负罪感,真正让他悔恨的是他对阿不思的伤害……他从来没有想过,再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她时,他会有想要补偿她的冲动。


他慢慢摊开手掌,无声无杖魔法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间流泻而出,一只金色的蜻蜓从他的掌心里飞出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阿利安娜的领子上,变成了一枚小小的,金光闪闪的胸针。


阿利安娜惊呼了一声,将胸针摘下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是变形咒吗?我从没见过有人可以让钱币变形。谢谢你!它真美……“


“很高兴你喜欢。”盖勒特轻快地说,“为了方便管理,防止走私,古灵阁的妖精在金币上施了复杂的禁咒,禁止巫师对金币进行破坏和变化,不过这些禁咒也没有那么难解,我想只要掌握了门道,阿不思也可以轻易做到。”


阿不思从阿利安娜手里接过胸针,帮她别回衣领上,“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招惹古灵阁的妖精,那些禁咒恐怕的确有存在的必要。”


盖勒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忘了这一世的阿不思对黑魔法有多敏感了,从他的声音里判断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好在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捏了捏阿利安娜的肩膀,“你不想带盖勒特看看Elpis吗?”


“噢,当然!”阿利安娜兴奋地说,“多亏了你帮忙,阿尔才能救活Elpis。”


盖勒特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可能是阿利安娜给鹿起的名字,“只是举手之劳。”


阿利安娜愉快地摇摇头,“你太谦虚了。你想看看她吗?她已经好多了。”


她带着盖勒特穿过客厅,打开通往后院的玻璃门,阿不思跟在他们身后,盖勒特想问问他再去看小鹿时怎么没有叫上他一起,但当他转过头看向阿不思时,却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阿不思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仿佛有一层什么东西笼罩在他脸上,一种令人不安的、克制的空白,让他显得异常遥远。昨天在书店里谈到死亡圣器时,有一瞬间他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时他以为他只是在想什么想出了神。但此刻,他的姿态也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是哪里显得不太自然。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注意到盖特勒的视线。


盖勒特满心疑惑地跟着阿利安娜走进后院,邓布利多家的后院比前院宽敞一些,但布置得更加简洁,没有太多花卉,种植了许多小灌木和爬藤植物,这个时节,大多已经过了花期,缀满绿茵茵的叶子,将院子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隔绝了外部的视线。除此之外,和大部分英国家庭的花园一样,院子里摆着简单的桌椅,还有一些石雕装饰品和园艺工具。


院子一角有一座小小的喷泉,小鹿正在喷泉边边垂头喝水,听到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它抬起头,欢快地低鸣了一声,朝他们跑过来,先是亲热地一头扎进阿利安娜怀里,让她挠挠它的耳朵,又转过头去拱盖勒特的手。


它看起来确实好多了,后腿上愈合的伤口上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白色绒毛,但后背上还是光秃秃的,虽然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阿不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Elpis,小鹿嗅了嗅,满意地叼起苹果走到一旁吃了起来。


“阿尔说她背上的伤口拖得时间比较长,即使治好了,可能也长不出新的毛发了。”阿利安娜惋惜地说,“如果把她放回野外独自生活,她恐怕很难熬过这里的冬天……不过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也许到冬天时就能找到进一步治疗的方法了。”盖勒特低声说,伸出手轻轻抚摸Elpis背上粉红色的新皮肤,“redemptio”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忍不住默念这个咒语……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如果他想要尝试改造这个咒语,让它在活物身上也能产生效果,Elpis会是个非常完美的实验对象。


“什么?”阿利安娜好奇地问。


“没什么,”盖勒特笑道,“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我们先进屋吧,”一直沉默着的阿不思突然提议道,“外面越来越热了,而且早餐应该好了。”



他们回到客厅时,厨房里已经飘来了肉桂卷和可颂的香气,阿不思泡了一壶新茶,他们在沙发上坐下,阿利安娜的脸色红扑扑的,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不住地热情地给他添茶。


盖勒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想要真的讨厌阿利安娜是不可能的。他毕竟已经是个一百一十三岁的老人了,面对着一位十四岁的小女孩,他或许——因为她的身份和前世的记忆——依然无法发自内心地对她微笑,但他也无法想象真正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这一世他到底该如何跟她相处?赢得她的信任只会对他有利,但是之后呢,就算他们可以治好她,让她不至于动不动就魔力失控,她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健全的巫师(变成哑炮倒更有可能),他真的有耐心和阿不思一起应付她的柔弱和依赖吗?也许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但是十年呢,二十年呢?


阿利安娜对他内心的疑虑毫无察觉,正像所有教养良好,心思敏捷却无法自由地探索世界的年轻女孩一样,努力与难得一见的外乡人进行着礼貌而充满求知欲的交谈,她有一箩筐的问题,关于他是否适应英国的天气,关于巴希达姑婆,关于德姆斯特朗(“阿不福思梦想过去那里交流呢”)。


他告诉了她巴希达新做的蓝莓果酱,德姆斯特朗冰湖里的巨船和塞壬,他的理想是研究和发明魔咒(情急之下现场编造的),尽职尽责地扮演“兄长亲切的朋友”的角色。但是有什么不安的预感在挑战着他的耐心,有好几次,他试图捕捉阿不思的眼睛,但对方似乎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他几乎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阿利安娜旁边,在她偶尔看向他的时候对她温柔地微笑,盖勒特说话的时候他也会看向他的方向,但他的视线最多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或者穿过他,落在他的身后的墙壁上。他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灼热的视线,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正因为他的忽视而承受着无声的焦灼,只有一次,他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接触了,然而他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平静的漠然,在他能够深究之前,他就再一次移开了视线。


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对他来说,这太不寻常了。他总是坦诚地直视别人,那双温和的蓝眼睛很少流露出拒绝,恰恰相反,任何人只要看到它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他靠近。就连他也不例外。


盖勒特还记得一开始吸引他的就是他的眼睛,不仅仅是那清澈漂亮,总是笼罩着一层烟雾一般的蓝色,还有他的视线。他看起来那么温和,却有一种危险的洞察力。


当他以坦率的专注直视你的眼睛,你会不知不觉地放下防备,允许他轻易地看穿你的秘密,然后才意识到那么做可能并不明智——他显然过分聪明,又因深知自己的天才而足够骄傲,他不会看轻你,但也不会耻于操纵和利用你,而操纵最有效的武器,除了语言(在这方面他也天赋卓绝),就是眼睛——可惜,为时已晚。你已经信任了他,不得不继续信任下去。即便知道他在利用你,你也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所利用,因为你已经相信了他所相信的。


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也常常不动声色地观察阿不思与普通人时交往的姿态,他的发现总能让他感到兴奋,他会是一个多么完美的伴侣,不仅在情爱中,还有事业上。他们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他知道他和他一样享受那种快感,那种仅仅用平静的视线就让他人坐立不安,用一个眼神就能对他人施加深刻影响的能力。


与此同时,他又有着与他的傲慢和冷峻截然不同的亲和的魅力,他善于用柔软的宽容隐藏尖锐的刺,用高尚的语言包装狂妄的野心。他会为他带来他仅靠自身无法俘获的信众,他会站在他身边,在他用恐惧震慑时用悲悯安抚,在他摆弄利益的筹码施加诱惑时,操纵情感的弱点和灵魂的缺陷。


盖勒特会确保人们不得不睁开眼睛,伸长耳朵倾听他们的真理,而阿不思,阿不思会让他们相信


哪怕后来,他在惨重的失败后不得不承认,他或许高估了阿不思的野心,低估了那些迂腐的道德观念对他的影响力,他依然认为他身上有那样的潜力,他依然认为他是危险的,只不过他为自己套上了无法摆脱的枷锁。


但是此刻的阿不思——他有一种怪异的直觉——仿佛一条宽阔深沉的河流,在源头处沉重地闭合了。他无法走近他,他体内曾经与他产生共振的事物——就在昨天,还与他产生过共振的事物——沉寂在无声的拒绝里。他的姿态里有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疏远,一种广阔的静默,某种甚至可以说是威严的东西让他脸颊柔和的线条变得冷硬。


他的表情和体态分明没有变化,但就是有些什么完全不同了。


阿利安娜还在说着什么,但他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回应了,会是什么呢?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转变?难道是这个房间,曾在这里发生过的不幸的记忆?(他确实不知道他是如何消化悲伤的,不是吗?)或者是阿利安娜的活跃唤醒了他的负罪感,让他意识到了一直以来她多么孤独?在下一个谈话的间隙里,他迫切地转移开话题,“今天天气这么好,也许下午我们可以去河边转一转?”


阿利安娜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阿不思,红发青年放下茶杯,平静地看了盖勒特一眼,又转过头看向阿利安娜,“很抱歉,亲爱的,但我想这可能不是个好主意。你的身体还不太好呢。下午外面有些太热了。”


阿利安娜的肩膀塌下去了一点,但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没有再争辩,只是抱歉地看了盖勒特一眼,“如果你们想去的话,不用担心我。”她小声说道,阿不思摸了摸她的头发,“抱歉,盖勒特,”他礼貌地说,“我想对我来说也有些太热了。”


他立刻想要追问,那么黄昏时呢?再晚一些?他们可以一起去泛舟,或者像几天前那样在林间散步——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有一种预感,不论他提出什么建议,阿不思都会拒绝他,但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昨天还好好的,他让他吻了他的手,他们说好“明天见”,半个小时之前,他似乎还十分愿意和他相处,为什么突然之间他的态度就改变了?


“我想我可能需要去一下洗手间。”他站起身,他需要和阿不思单独相处,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不思迟疑了一下才站起来,“这边。”他轻声说。就连阿利安娜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在他们离开时一直担忧地注视着他们。


阿不思带着他穿过客厅,走上楼梯,一路都沉默着,盖勒特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儿,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那儿,他在沉默里谨慎地计算着他应该如何行动,他不会质问他,也不会冲动行事,匆忙地表明心迹,让他感到不安。他要安抚他,让他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当阿不思在洗手间深棕色的木门前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思考都抛到了脑后。


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阿不思……你怎么了?你今天有些奇怪。”他低声说,没有费力去掩饰他声音里的焦虑。阿不思垂着头,没有看向他,盖勒特能感觉到他肩膀紧绷着,“没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说道,“有些昏沉而已,可能睡多了。”


盖勒特又向前迈了一步,阿不思皱起眉头,轻轻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小步,然而狭窄的走廊里没有多少可以逃避的空间,盖勒特慢慢靠近他,把一只手试探性地放在他的腰上,他们之间只剩下几英寸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阿不思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只是一动不动,平静地站在那里。


“你还好吗?阿尔?”盖勒特低声说,他知道他在冒险,但他必须冒险,他不能忍受再活在黑暗里了,他不能忍受阿不思就在他的面前,却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样对待他,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做了什么吗?你可以告诉我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阿不思面无表情地低垂着视线,像一尊冷漠的石像,只有睫毛轻轻颤动着,盖勒特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紧紧攥住了他的心,无法具名的恐惧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用另一只手捧起阿不思的脸,轻轻抚摩他的下颌线,“看着我,阿不思”,他不知道自己听起来是否像是在乞求,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手可能在颤抖,他的大脑封闭术摇摇欲坠,阿不思可能会觉得他的软弱太过怪异,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我……”


阿不思再一次皱起眉头,漫长的沉默灼烧着盖勒特的理智,他恨不得钻进他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摄神取念咒几次涌到他的嘴边,他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不思终于叹了一口气,抬起视线,他们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盖勒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看到了过于喧嚣的平静,像是暴雨来临前阴云密布的天空,镇静的威严之下涌动着着愤怒和悲哀——他只见过一次,却不可能忘记,在一九四五年那个黄昏——那镇静无关信心,而是漫长痛楚在一个灵魂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迹,标记着对破碎和缺憾的接受,和在永恒悔恨中受难的决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不是来击败他的,他来是为了杀死自己。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捧着阿不思脸颊的手垂落下来。但那复杂的神情一闪即逝,他还来不及确认,阿不思的眼睛就沉寂了下来。


那是幻觉吗?是记忆的恶作剧,又一次不合时宜的闪回,因为他过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他可以在死后回到过去,是否阿不思也有可能……回到了这个节点?不不不——如果命运要这样捉弄他——也许只是……过于真实的预言,他曾经看到过,不是吗?他们的对立?也是类似的场景……


他们在昏暗狭窄的走廊里对视着,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解开大脑封闭术,只要解开大脑封闭术,他就可以得到答案。但是他还不想知道答案,他害怕知道答案……


阿不思的神情突然松动了,他捏了捏鼻梁,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真的只是睡多了,盖勒特,”他笑着说,看起来确实非常疲惫,“我让你不安了吗?抱歉,我刚刚是有点混蛋。”


盖勒特知道他在说谎,他甚至没有费心认真掩饰。为什么?他想告诉他什么?他在试探什么?为什么他不能直接告诉他?……也许他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拒绝思考。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孤注一掷,在阿不思能说出下一句谎话之前,他快步走向他,将他推到墙上,阿不思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盖勒特能感觉到他在挣扎,飞速思考着是否要反抗,他利用他这几秒钟的犹豫,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想象过他会如何吻他,他们这一世的初吻,但不是在这里,不是这样,没有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他们,没有挥之不去的记忆的纠缠,没有一切都要破碎的预感,没有惶然,绝望和心碎的感觉,仿佛他的灵魂在向内塌陷。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盖勒特无数次在回忆里重温过,幻想过他嘴唇的触感,他温暖的呼吸,柔软湿润。


他终于再一次吻住了他,可是梦中的魔法没有发生,他尝到的只有苦涩。


他们最多吻了几秒钟,然后阿不思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推开了他。


“我想你误会了,盖勒特。”他扭过头,平静地说。


他最恐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一刻,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寂静像一床发了潮的沉重的棉被,压在他们身上。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许久之后,他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和我一样。我不愚蠢,阿不思。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没有说下去。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阿利安娜担忧的声音,“阿不思?盖勒特?”


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那种克制的平静再一次降临在他的眼睛里。“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盖勒特,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对彼此一无所知的状态比较好。”


他没有给盖勒特回答的机会,几乎是粗鲁地擅自结束了谈话,转身往楼下走去。盖勒特别无选择,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给他进一步疏远他的理由,只能放弃追问,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他们回到客厅时,阿利安娜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餐盘,盖勒特注意到她还准备了一些水果。“你们还好吗?”她担忧地皱起眉头,“你们看起来都有点苍白。”


“我很好,谢谢你,安娜,”盖勒特平静地说,“认识你很愉快,我想我不得不先走了,我答应了巴希达要帮她整理书稿。”


阿利安娜理解地点点头,虽然看起来有些失望,“也很高兴认识你,请代我向巴希达问好。”


他深深地看了阿不思一眼,然后打开门,离开了邓布利多家。



TBC


请大家给我评论吧!!!鼓励鼓励我……我觉得我瓶颈了,这一段剧情太难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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